那时候天很蓝水很清，风总是很清朗。手握着书包的背带，脚踩在碎石和沙子铺成的路上，一步一步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河水欢快地流淌，阳光照在水面上，一漾一漾的波光投在河岸的石壁上，闪闪发亮。叮咚的流水声仿佛摇动的风铃，飞过很远很远。

早晨微湿的青石板，一块连着一块向远方延伸，石阶的尽头就是坐落在群山环抱中的乡村小学。记得那时候我一个人还抱不住的酸枣树在夏天总是那么生命力蓬勃的样子。郁郁葱葱的树冠挡住了炎炎烈日，小朋友就在大树的阴凉下跳绳，打沙包。我总喜欢抬头仰望那棵巨人般的酸枣树，翠绿翠绿的叶子在风中轻轻舞动，明亮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洒落进来，在地面上留下一片错落的斑驳。

偶尔会有绿色的毛毛虫掉下一来，肥肥的，扭着身子慢慢蠕动，调皮的男孩们就用树枝把毛毛虫挑起来，拿着到处吓胆小的女生。女孩们一见到那些一动一动的小东西，马上尖叫着散开了，恶作剧成功的男孩们满意地大笑后又向着下一群不知情的女生们走去了。

那时候，一下课整个校园就闹腾开了，成了人间的一片乐土，老师敲响下课的铃声，一群一群的小朋友就像放出笼的小鸟一样从教室里飞奔出来。低年级的男孩们拖着一根只剩一条腿的长凳蜂拥着来到一个斜坡上，一个挨一个坐好，在“呜”的喊声中，“火车”就开动了，滑到地面，男孩们顾不得拍拍身上的灰尘，也不管滑破了裤子回家被老妈骂，又兴奋地高嚷着爬到坡上继续“开车”玩了。

操场上，稍微大点的男孩子们在挥汗如雨地奔跑，草坪上学前班的小朋友围成一个圈，在老师的带领下玩着丢手绢的游戏，菜地旁，小姑娘们在采各色盛放着的无名野花。

那时风吹起的时候，山上的叶子就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叫不出名的小鸟叽叽喳喳，忽而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像自由快乐无忧无虑的精灵。闻着一股略带潮湿的泥土味，清新质朴，这是大自然最淳厚的气息，发黄发朽的树叶在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有轻微细碎的声音，软软的，像是会不由自主地让人陷下去的流沙。

小小的女孩子们在菜地里抓蝈蝈、蚂蚱，这些小家伙们趴在青菜叶子上，它们强健有力的后腿一蹬，就扇动绿绿的翅膀从这片叶子飞到了另一片叶子上停下来，一动也不动，灵巧的女孩子们蹑手蹑脚轻轻靠近那还被蒙在鼓里的小家伙，悄悄俯下身去，双手猛地一合，那小家伙便被捉在手心里了，有点儿残忍地把它们后腿折断，以防止它们跑掉，然后大家便聚在一块儿，玩起了各自的战利品，把嫩草放在它们面前，它们就张开口大吃起来，那津津有味的样子逗得小女孩们像被挠了痒痒一样咯咯直笑。

那时候，一下了雨，水过道里就涨满了水。穿了胶筒鞋的男孩、女孩们找来砖头、石块、泥巴堵在水道中间，等“蓄”够了水，再把“大坝”一脚踹垮，水就“哗”地往前流，那奔腾的气势还真会让人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成就感。水流恢复正常后，又堵，又放，乐此不疲，一直到上课还不忘堵好水，进教室之前一步三回头的，生怕有什么闪失……

那时候的世界是透明又纯粹的，永远衷爱着在大人们看来不知有什么好玩的游戏，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痴迷，所以重复，那时候的生活一如流水般恬淡，没有太多的波折，也没有所谓的大起大落，偶尔有块石头激起数层涟漪，尔后又迅速回归宁静，那时候日子也总是过得很无聊的样子，像迷迷糊糊在天空中飘荡的风筝，亦如白开水般纯净，无味之中却隐着淡淡的甘甜。艰难地捱过一天又一天，希望能够快点长大，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就像电视里放的武侠片中的大侠一样，仗剑浪迹天涯。

那时候，是局限在一个不知名偏僻的小山村中一段质朴纯真的年代，回忆里载着满满的温馨和感动，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纯美恋歌，悠悠的旧时光像蒲公英静静飘过山岗，像江南古镇的清波，滑过古苍色的河岸。存于脑海的每一丝每一缕，宛若几笔轻描淡写的水墨画，言有尽却意无穷，像陈看的女儿红，惹人醉得滴下几许清泪。

知道什么是回忆么？就是立足现在回望过去，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定格在那一瞬，永恒的寂寥，无论欢喜抑或悲伤都再不能回来。被顺时针带走，散落在风中的童真、纯洁，往昔那些如花的故事，如烟的情结，想起来总会有隐隐的疼痛，匿在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当初简单的快乐于现在反是一个已醒的梦，像整个冬天都红着鼻子简单快乐的雪人，在春天第一米阳光亲吻大地的时候，含泪笑了……

（绥宁二中蓼园文学社：莫素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