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

为谁停留？
当生命存在的那一刹那，是不是就注定了要为死而生？
我们的生，卑微的生，原来只是因为死才存在。

我是一株树，一株没有名字的树，生下来就存在于这片荒野中，在人不曾到达的地方。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没有一切。一片无尽的荒野，只有一株树，静默地存在着。
存在是什么？我未曾想到过，也不愿去想。生的价值是什么？我在默默地充当一株树的角色。而树的角色又是什么？我不知道。作为树，我生命的本质告诉我：等待。
等待命运。

一个夏天的早晨，一只鸟儿突然来临，伤痕累累。是远方的猎人吧？我猜测。但是我不能够开口——千百年的沉默，早已剥夺了我说话的权利。鸟儿静静地在我的枝杈上停留，默默地梳理羽毛。
我在仰视着天空，那片尚未曾被污染的天空。
这是怎样的一片荒野？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任何东西，就只是广阔无垠的天地而已。唯有一株树，一株无名的树，静默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的到来，就像是在等待着死亡一般。
然后天空突然开始下雨。
磅礴大雨。

是我们未曾预料到的大雨吧？鸟儿仰头，清彻地嘶叫。然后，她躲进我的枝叶间，静默地无言。
这是一个没有时间的地方，唯有空间，在破灭般撕扯着整个大地，让这里的空无，无限延伸。
 
雨终于停止，在深重的叹息之后。
这叹息声来自何方？我无从得知。我只是一株无名的树而已。

于是，那只鸟儿终于离开。
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静默着，无言。
 
依旧是无垠的荒野，没有时间，只有空间在这里延伸，延伸到人类所不曾到达的地方，延伸到我所看不到的地方，延伸到我们的生命所终结的地方。
生命一直如此。很长时间内，那只鸟儿再没有回来，也再没有别的鸟儿到来。她的到来和离去，就像是那一场雨，简捷而又无言。
生命的真意，或许就是如此吧？我的一生，也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