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西岳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盖冠缨。
《古风》之十九
诗歌的审美要求形象的易变,李白可以以孔子自比,以秦始皇为化身,也可以变为一个求仙的人。
但是,李白算不上宗教诗人,他所深切关注的,既不是道家的宇宙法则,也不是道教炼丹术的原始科学。他所谓的“求仙”,不过是驰骋幻想的对象和释放想象力的工具。的确,重要的不是是否真有神仙或能否求仙成功,也不是诗人求仙之心的真诚与否,而是在所谓的求仙过程中激发的想象,及在审美过程身体虚幻化达到的“仙人状态”。这是一种更加超出礼仪规定的审美的姿态!而此诗更典型的地方在,除了表现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求仙姿态外,同时又表达了诗人对尘世混乱的现实关切。这是它与其它求仙诗的区别所在。因为,求仙的本来含义是要抛弃尘世而“成仙”。但李白不可能真的弃人世而去,作为盛唐历史精神的体现者又怎会弃他的盛唐而去。诗人在遨游天空的居高临下中,又表达了对时局的关怀,这是一种李白式的求仙诗。既有着道家的超越精神,又有着儒家的忧患精神。在这种矛盾的夹缝中,成就了李白。
这或许更像屈原在神话天空中的驰车漫游和对故乡无比的眷顾留恋——“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确实,对李白来说,求仙一方面意味着对更阔大的诗歌空间的打开,从上天入地中获得一种敞开的审美领域;另一方面,我们更须看到,李白穿越了各种价值形态的藩篱而自由遨游,最终又在审美中达到艺术风格的统一。这正是李白与以往各种思想家的不同之处,甚至是他最为独到的地方:“吾不凝滞于物,而与世推移,出则以平交王侯,遁则以俯视巢许。”唯因不凝滞于物,方能在各种价值面前作出适合其本能发展的抉择和尝试。这与道德家不同,因为道德家必须在某种价值立场上作出决断。
确实,唐朝人创造诗歌,乃是出于对各种价值抱有一种生活理想上的需要与关切,不是重新创造思想和价值的元素,而是立即致力于充实、提高、扬弃、净化那些思想中的一切有益价值元素,并想立即经历他们所学到的东西,所以才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纯粹的审美典型!李白不过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