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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张闳  发布时间:2009-12-03  ★★★加入收藏〗〖手机版
张闳:丽娃河上的文化幽灵
摘要:第一章:记忆的后门后门文化我的记忆属于后门。回忆需要从后门——而不是前门——开始。大学的后门就是大学记忆的策源地,那里隐藏着一个大学的精神秘密。我甚至坚信,一所好的大学首先得有一个好的后门。上……

9舍625室

9舍625室是华东师大研究生宿舍中最著名的一间,主人是当时的中国现代文学博士研究生徐麟。他本与胡河清共居一室,由于胡家在上海,就很少来学校,于是,徐麟就等于一个人独居一室。这样,对于当时“讲师三人一间,副教授两人一间”的居住条件来说,他就拥有了广阔的“空间资源”。

在学校里有这种地方,自然会招来各路牛鬼蛇神,麋集狂欢。到处找而找不到的人,很可能就在那里遇上了。胖胖大大的徐麟又格外的好客,他经常用自制的柠檬红茶和电炉烤馒头招待客人。有一度,我差不多每天都会去那里走一遭。其他如王晓明、胡河清、格非、张柠、陈福民、毛尖等,也是这里的常客。电炉烤出来的馒头,大家都觉得特别的香。徐麟得意地将其命名为“徐记烤馒头”。后来,哲学系博士生崔宜明入住625室,给这里带来了浓重的老庄和维特根斯坦的气息。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毛尖曾写过一篇回忆文章,发表在《百花洲》杂志的某一期上。

围着一只小小的电炉,在红茶和馒头的香味中,我们讨论着时代的精神处境这样一类的沉重话题。在90年代初的精神氛围中,末世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那时,斯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一书正在我们中间流行。斯宾格勒从遥远的世纪初发出的遥远的叹息,在世纪末的东方年轻的知识分子那里得到了回应。一种严重的文化危机意识和末世感,在我们中间弥漫开来,那情形正与斯宾格勒多年的处境相同。为此,我与徐麟在9舍625室有过一场马拉松式的大辩论。核心问题“人是否可以自救,还是需要一种外在的力量来拯救”。当时徐麟认为鲁迅哲学中存在着一种“虚妄”哲学,并且通过它,鲁迅找到了克服黑暗、虚无的途径。但我认为,这不足以使他走出精神困境,必须要有另外的精神光芒来挽救黑暗。辩论持续了4个晚上,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但在朋友圈内部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这也可以说是日后“人文精神讨论”一个小小的前奏曲。

学术沙龙

华东师大是前卫诗歌、小说、评论的摇篮,如诗人宋琳、批评家李劼等,有着非常广泛的学术交流。当时还有三个文学社团:夏雨诗社、苑草小说社、太阳河批评社。由于文化环境的特殊变故,这些社团到90年代初开始走向没落,华东师大的文学写作热潮也开始降温。而与此同时,学院学术却有回升的趋势。

93年前后,华东师大校园学术沙龙开始盛行。中文系的学术沙龙一般由王晓明主持,参与者以中文系、历史系、哲学系的博士生、硕士生和个别本科生为主,还有一些年轻教师。大家就各种学术问题展开讨论。由于观点的差异,逐渐形成了若干互不买账的小“派系”,并会互相发动激烈的语言攻击。这种“嘴皮子战争”的结局是,赢家得意洋洋,毫不掩饰;输家则忍气吞声,回去发奋读书,积蓄力量,期待着在下一次沙龙上报仇雪恨。

从93年至95年两年间,我能想得起来的沙龙讲座有以下几次:

朱学勤讲“法国大革命”,李劼讲“《红楼梦》的文化精神”,夏中义讲“王国维之死与现代文人精神”,汪晖讲“福柯与知识权力”,钱理群讲“《堂吉诃德》和《哈姆雷特》在中国的接受史”,崔宜明讲“《庄子》的语言观”,张旭东讲“布迪厄与法国社会学”,陈思和讲“当代文学中的‘民间性’问题”,王晓明讲“曾国藩与近代文化思潮”,南帆讲“当代文学的某个问题”,陈福民讲“张承志与当代文学精神”,张闳讲“汉语文学言说的问题史”……

沙龙使华师大的学术进入了一个“黄金时代”。而对于大学生们来说,这些讲座和沙龙讨论,甚至远比课堂教学来得更为重要。他们不仅能够接受最新的学术信息,更重要的是能够得以领略他们的兄长辈自由狂放的学术热情和执著率真的书生品格。